“不帶評論的觀察是人類智力的最高形式”

-印度哲學家克里希那穆提(J.Krishnamurti)

前言:

大學時期意外的讀到一篇有關裸蓋菇素用於監獄犯人的實驗，成為了我對啟靈藥研究的濫觴，

兩年後，因緣際會之下我有機會體會到台灣版本的死藤水， 希望能重這樣的過程中獲得某些啟發或是人生的重大發現，

又或者，只是單純 的想要開開眼界。

10:00 儀式

喝草藥之前薩滿請大家簡單闡述自己此行的目的，我說我只是想見識並體驗看看相思湯所帶來的精神狀態
經過簡單的儀式，我接下草藥。

薩滿對我說: 盡情懷疑吧!

隨著充滿儀式感的音樂中，我等待草藥開始發揮效用，薩滿給我的相思湯很少，

經過 40 分鐘我只有頭重腳輕的感覺，此時我還在思考棚子對 MAO 酶的抑制機制，

是像水龍頭一樣關掉源頭，還是直接中和胃中的 MAO

11:00 補喝草藥

很酸，酸梅湯的酸與土味的結合，而且都是喳喳。

一開始不反胃。喝下去的瞬間發現世界的色彩突然降低了一點，可能是錯覺。

頭暈的感覺更強烈，開始躺在床上，身體正在慢慢遠離自己，往下沉，往下沉的通時身體也再拉長，有東西在肚子中膨脹。

慢慢地閉上眼睛後好像可以看到什麼東西。

進入夢鄉

“眼睛閉上的時候才是真的看的到的時候”，太多的影視作品試圖描繪迷幻藥的效果，

但影視作品只能透過視覺來看，讓人誤會幻覺會是作用在視覺上，

此時幻覺是在我腦中被描繪、浮現出來的: 幾何螺旋、怪異圖騰三明治、長滿眼睛的仙人掌、用微小電視雜訊填滿的幾何填滿更大的幾何。

所有沒有看過了幾何圖案隨者意識延伸圖案也延伸，用一種很微妙的方式作轉場，移動、放大、 延伸、甚至看著看著就變了，

睜開眼睛就全部消失，但很累，很想睡，直覺的想要睡覺閉上眼睛又再度陷入幻覺。

所有資訊受器被擾亂，觸覺，嗅覺，時間感，痛感，聽覺，甚至是語言邏輯跟冷熱，全部被打亂重新排列，

而視覺反而是最沒有被擾亂的。

大腦的感觀插頭被一個死小孩拔下來亂玩又差回去，身體的感官會突然出現又消失，

手會是自己的但又不是自己的，碰到鼻孔才想到原來自己有鼻子，偶而捏一捏自己的臉確定五官還在，

下一秒我才發現自己有嘴巴跟牙齒。

感官扭曲，但沒有網路上說的融解感，

身體的各部位都離我很遠，而且可以任意摺疊翻滾，我可以按照心念叫他們做事，

但我若不專注在控制自己的四肢，他們會按照自己的方式去行動，

就算我不管我的四肢與身體，像是我不用手的時候會覺得手成捲曲樹枝。

此時心中是疑惑好奇且狂喜的(沒有摸到自己的臉頰根本不知道自己笑的多燦爛)，像個小孩在探索新世界的感覺。

1:00AM

試圖想要紀錄，我帶著筆記本跟筆來到浴室前的椅子上，

此時經歷的很多， 為了能夠記下來，我不斷的在回想自己的經歷，發現有太多太多的東西想要寫下來，

但手腳實在是不靈活，可以走路上廁所不會跌到，但無法做到太精準的事情，像是寫字。

回想的時間覺得自己已經來到很遠的地方，雖然才經大不到兩小時，但回想以來好像是好幾年前的事情。

漸漸地在椅子上開始幻覺，此時我變成老人，手上的筆也逐漸抓不住，我看到一隻大黑影，是貓的形狀，

黑影中充滿了眼睛，每一隻都在注視著我，等待我死亡。

被呼喚後我卻意外地又有力氣了，回到床上，我與大家一起躺在彼此身上，

像是一群冬日中的貓咪們窩在一起取暖，觸覺嗅覺乃至情感似乎都被放大，我從來沒有覺得外套的刷毛會如此舒服，

把整張臉埋到布料裡享受每根纖維，也享受與人擁抱的感覺，雖然現在是手腳冰冷的狀態，身體一直發抖。

此時感覺很有愛，大概就是和家人與寵物擁抱的時候的感覺，大家抱在一塊直到有人需要上廁所我們才分開。

我回到床上自己躺著。

無盡深淵

由於一開始我沒有非常進入狀態，加上對於相思湯的懷疑，我沒有嘔吐，想讓藥草停留在胃裡久一點，

當 MAO 逐漸發揮效用，藥效也漸漸增強，旅程也開始加速。

我躺在床上，意識開始變的混亂，我開始墜入幻覺的深淵，

前一段描述的感官錯亂、時間錯亂在此同時發生，

幻覺更加強烈，幾何、任何想法、沒看過的場景、海量的資訊像瀑布一樣瘋狂的流入我的腦中，

感覺非常疲憊但腦中的資訊卻無法停者的瘋狂流轉，

睜開眼睛的景象像是深度近視的模糊，閉上眼睛卻又是無止盡無法停止的資訊與幻覺，

非常疲憊，但無法休息，因為無論是張開眼睛閉上眼睛都是海量的影像與資訊，

在幻覺的漩渦之中無法逃出，甚至冒出想死的念頭，希望這樣可以停止，這時想起薩滿說的話，

跟著呼吸，跟著音樂走，我專注在音樂與呼吸上，緩慢的想要降下自己的速度，

就這樣在思緒混亂與試圖控制與失控之中來來回回。

突然坐起身子無法控制的嘔吐，然後在床邊吐過之後，讓身體自己帶著自己跑到水槽旁邊繼續嘔吐，

當然，這整個過程依然是視線模糊且充滿幻覺。

回想起來這一段是最痛苦的，那種不知道何時會結束無限下墜的恐懼感讓我理解死亡也許反而是最平靜的休息。

爆吐

身體本能地讓我攙扶著水槽邊，我的整張臉變成一個巨大的怪獸嘴巴，

但我的臉還是照在上面，所以身體裡所有的東西都從嘴巴鼻子眼睛中硬生生被擠出來。

怪獸把我的身體吸進去，用果汁機打碎，再從長在我臉中的巨嘴噴出去， 暴吐之後意識模糊，

依稀看到水槽裡散落者我的手指內臟跟牙齒。

好痛，非常痛，眼睛喉嚨食道鼻腔都在燃燒，真的很痛，這時候心裡想的是:

”為什麼你要這樣對我? 他媽的我下次再也不要碰這鬼東西了!”。

退後幾步我又在吐了一次，這次是在地板上，然後我就直接倒在我自己的嘔吐物之中(白色褲子就這樣報銷了) ，

直到有人把我叫醒問我要不要去洗澡，我看著自己身上的嘔吐物， 就直接拿蓮蓬同往身上沖，

然後才意識到自己沒脫衣服，關水之後就直接穿著半溼的衣服與顧子攤坐在浴室前的椅子上。

要形容感覺，我看到個憤怒的青鬼，滿嘴獠牙從嘴巴爆出，紅色狼牙棒在手上，

他不喜歡我的懷疑，所以她打算揍我揍到我沒有懷疑為止。

然後上面有個藥神看著，他靜靜的著，沒有感情。

你不會說大自然很殘忍，大自然只是無為，藥神也是。

莊周夢蝶

沖完水後癱坐在浴室前的椅子上，伴隨著頭暈，我心裡想的是行前未處理的堆積的工作，

我被指派要辦一個活動，想要記起行程的細節，伴隨著暈眩與知覺混亂，

我陷入滾筒洗衣機般的反覆翻轉與思考，睜開眼睛就看到褲子上的污漬

想到自己剛剛的嘔吐與痛苦，時間太過久遠，久到我開始懷疑在那個需要處理工作的世界是久遠的記憶還是只是一場很長的夢。

我的人生我所經歷的一切是不是真的，如果不是，我是否可以擺爛，

反正他也不是真的世界，但心裡又有一種擔憂，如果那才是真的世界怎麼辦?

我不是一個沒責任感的人，我不能擺爛。

在眼睛的眼睛一睜一閉中，我的認知不斷被翻轉，到底什麼是真什麼是假，

物質世界之上是否有其他時空與世界的存在這種可能性在我心中不斷徘徊，

人生從未如此疑惑，我這時候完全沒有顧及自己身上的嘔吐物與水，甚至是自己的奇怪坐姿，

因為我一直在懷疑這些感官與這個世界到底是不是真的， 如果他們不是真的，那一切似乎也不重要了。

在這段翻轉期間，我一直清楚地聽到周遭的人聊天，

癱坐在椅子上的時間中， 我好像可以聽懂他們說的個別單字，

但合起來卻無法組成意義，只能免強的抓到一些關鍵字，但組合起來的話語都是毫無關連與邏輯的，

我事後才知道他們說的話是真的也說過。

藥效漸緩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開始可以清醒的說話，聽到的語言也恢復正常的邏輯。

感官都回到身邊後，這個世界的真實感又回來了。

我開始跟其他人聊天，不管說甚麼我都很認同，談話內容很深，

人的抉擇與創造，我們創造文化創造差異然後創造衝突，

人與人之間的差異是最美的，因為他帶來多樣性，

但也是最醜惡的，因為他帶來距離與猜測，

帶來無知與恐懼，差異與猜疑導致世界成為一個龐大又複雜的賽局。

我們甚至開始討論哪個顏色比較自私，森林與菌類構成的網路系統，

意識擴展好像之前看過聽過的知識都是在地面上亂竄以為自己很自由，

但是搭上熱氣球後才知道原來世界這麼廣闊，不只一個維度。

原來自己與自己走過的路有多渺小。

大家慢慢睡去 只剩我與另一人

5:00AM 異常清醒 mental clarity

不只是清醒而是異常清醒。

世界上所有的雜音都消失，腦中沒有混亂的想法， 只剩下自己呼吸的聲音。

我可以思考但思考不會發散，是動物也非動物，彷彿入定。

最後我趁著這段時間記錄一下，之後漸漸睡去

第一天旅程結束...

第二天

白天時段並沒有太多想法，回到地面後還是有些不敢相信經歷過的事情只是昨天，

時間感覺過得很慢，好像已經經歷了很長一段時間。

外出走一走，陽光照在身上很舒服，我吃了一碗綠豆冰和一些堅果，悠閒地度過白天。

到了晚上薩滿開心的跟大家說她這次煮的藥很濃，我聽到怕到一個不行，

昨天晚上那種恐怖依然歷歷在目，那怕是無盡的深淵與暴戾的嘔吐

當晚有一位新成員加入我們，當我們重新述說此行目的時，我只說:”希望藥神 能給我一個平靜的旅程”

這次我很早就吐了，但量非常少。

等待藥效發揮作用的時候很溫和也很想睡， 但無法睡去，閉上眼睛依稀能看見一絲絲的色彩。

時間感依然被扭曲，我不盯著手錶看，時間就會偷偷變慢。

我們把棉被袋到陽台鋪著看星星，室內點的蠟燭映照在天花板上，

很像是圍在沙漠中的火堆旁，我跟昨天相認的夥伴一起窩在棉被中享受這樣的氛圍。

有種暖暖的感覺，DMT 的分子與血清素的分子結構很相似，

一個整晚上都充滿了愛的感覺，那種可以包容萬物的愛。

閉上眼睛，各種資訊與靈感會浮現，我無法完全控制腦中出現的畫面，因為只要一不專注想像的畫面就會發散。

各式各樣我從來沒有想或的組合都被配再一起，

商標靈感、建築設計、綠黑色的賽車 LOGO、黃色紫色的水果汽水廣告汽車、

工業風格的酒窖、民國初年的武士、嵌貝的英國汽車，各種莫名的顏色組合與設計，

只要我專注在其中細節就會自動浮現，靈光乍現是不是這麼一回事?

只可惜我沒有辦法把所以看到的東西記下來，

如果哪天人類研發出可以看到腦中畫面的儀器，起靈藥看到的畫面絕對是最有趣的!

有音樂當然還要跳舞，我很少會在他人面前跳舞，

但當下看著妹妹跳舞覺得跳舞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不用多想身體就會自己活動，

雖然事後看起來令我無比羞愧，在當下是很美的體驗。

這此旅程比較清醒，但依然新奇，很多事情會重新體驗，

例如吃東西就變得很有趣，我靠著習慣去吃東西卻沒有思考過，

為甚麼我們要把食物用堅硬的器官咬碎並由食道運輸到一個消化槽去，這樣的過程很特別。

我非常享受這次祥和的旅程。

結語:

這次的旅程讓我想通不少事情，旅程本身並沒有幫助我人生解決任何問題，

雖然不到大徹大悟，但她幫助我用不同的角度來看這個世界與我的人生。

我曾經思考過一個問題，如果一個人的沒有任何感官，只有一個思緒，那她能一事到自己的存在嗎?

我想答案應該是不行的。

自我意識的建構與感官的輸入與回饋息息相關，

視覺觸覺等被視為理所當然的資訊載體被我們大量依賴，

也使用這些最方便的感官受體來定義我們的世界。

這個世界對我們而言才是相對的，全然取決於我們怎麼解讀世界給我們的資訊，和我們如何傳遞資訊。

以前曾經在波羅蜜心經中讀到”無眼耳鼻舌身意”，

當我回過頭來看這句話時， 頓時覺得寫下波羅密心經的人也許也跟我一樣有過類似的經歷才能有這麼相似的體悟。

駭客任務這部電影所衍生出的理論便有一個是這個世界只是一個巨大且完美的模擬裝置，

模擬裝置太過完美而沒有人會質疑它的真假，又或者出於恐懼不敢質疑，

因為我們的意識只是模擬出來的我們都不是真實的，只是某個機器中的代碼而已。

藥效消退的很緩慢，降落降落很久，我回到家之後的兩天都做了相當活躍且鮮明的夢。

一開始我以為我會站在世界頂端看這個世界，但其實是站在微生物的角度去看這個宇宙，震撼與臣服。

數億年前的星塵，組成了地球，我曾經是礦物曾經是細菌也曾經是恐龍，

同樣的原子組成我，不斷堆疊替換成了現在的我，對於這個宇宙賜予我的生命中的一切我必須感恩

因為當我死後我也會回歸到這個世界之中。

我也同時體悟到我其實不夠認識我自己，對於自己的慾望與恐懼，

我不願直視也不願去處理他們，可能因為不夠愛自己，也許我需要多多冥想來沉澱自己與自己對話。

很愛自己的家人跟朋友，對這個世界的事物感到新奇與感謝，

希望能把人與人之間的猜忌與懷疑消除只留下美好，

很感謝與我一同參與的朋友們 幫我清理嘔吐物還接納這個怪怪的我!

謝謝你看完我的旅程

END